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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小脑袋儿毛茸茸的,黄带灰,往下看,却是一双乌溜溜直转的黑眼睛,直勾勾地看着我。我瞧见这皱皱巴巴的粉嫩猴脸儿,才晓得竟然是一个幸存的小猴,漏网之鱼,刚才那些捉猴人不知道是怜悯,还是没有瞧见它,所以才留下了它一个,此刻瞧见空空荡荡的林平地,不由得发出了声来:“吱吱、吱吱……”
这叫声短暂而急促,好似在悲鸣,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的心里面就好像被茅草塞住了一样。
跟这可怜的小猴对视了两眼,我突然发现那天我淹到水里面的时候,往溪水里砸石头救我的猴里面,就有这么一只。如果是这样,那么刚才那些捉猴人抓走的那些,可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?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比的懊悔,悻悻地看了一下我爹,又看了看我,想着那几个家伙的身板真硬,不过要是我回去喊龙家岭和田家坝的后生仔,扛着锄头过来,不晓得能不能拦下他们?
不过我们家做主的可不是我,而是我老爹陈知礼,他原本期待着那只被宰的鸡没有被带走,拿回家又是一顿荤腥,结果发现只是个小猴,就觉得有些扫兴。
猴和人长得差不多,就算是再饿的人,都不会那它们来当食物,而且我们麻栗山的猴灵性得很,性又暴躁,离得越远越好。
我爹没有管这小猴,摸着腰后的柴刀就要离开,然而不晓得为什么,刚才还被人抓的那个小猴,居然一下就蹿到了我的肩膀上面来,然后用粉嫩的舌头舔我脖这一大块鱼鳞。我晓得这小猴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,也不怕它,反而觉得好玩,伸手去逗它,它朝我呲牙咧嘴,我就笑,然后觉得脖上面的鱼鳞本来火辣辣的,结果它舔过之后,却有一股丝丝滑滑的冰凉。
这小猴一下蹿过来,我没有吓到,我爹倒是吓了一大跳,他以为这猴当我们是掳走它父母亲人的仇家,想要报复我们呢,于是扬起了柴刀,说嘿,你别乱来啊,我的柴刀可是厉害得很咧,砍你了啊?
我爹学过点医,相信“万物有灵”,所以说着话吓着猴,不过他倒也没有真砍——他这辈连只鸡都没有杀过,都是我娘弄的,善良得很。
那小猴蹲在我的肩膀上,我从小身体也不太好,这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,瘦瘦弱弱的,不过这小家伙更瘦,身缩起来不比我的脑袋大多少,我看不到它的模样,但是听到它好像在向我爹咧嘴,又发出了刚才那短促的吱吱声。
我爹是太过紧张了,我娘倒是瞧出来这小猴对我没有什么恶意,拦住我爹,说老陈你紧张啥,你没看到那小猴跟二蛋亲热着嘛?
我也跟着喊道:“爹,我上次在水里面被那水鬼儿拉,就是这小猴和几个大猴把那鬼东西赶走的。”
听到我和我娘的劝,我爹这才放了心,把柴刀收起来。他是个实诚人,晓得这个小猴是自己儿的救命恩人之后,从身后的竹背篼里摸出半块煮熟了的甜红薯,伸到那小猴的面前,蹲下身,念叨说你莫怪我们没管刚才的事情啊,那些人凶得很,一个就能够料理我们这仨了,我们惹不起,对不起啊。
我爹认认真真地跟这小猴道歉,奇的是那小家伙好像是听得懂了一样,直接跳下来,接过那半块红薯就吃。
我看到这小猴吃得好急,噎得直翻白眼,顿时就有点儿心酸——红薯是最没有油水的东西了,吃到肚里,没一会儿,放个屁就啥都没有了,偶尔吃一下还好,吃多了,人都是飘的。我不爱吃,从小就不喜欢,不过家里穷,没办法,没想到这个猴吃得倒是香。